记者请调律师上门“调琴”近距离体验如何找回走失的音符

当钢琴发音出现偏差，调律师就会出手，轻轻拧动几个弦，便能修正琴声，使其达到国际标准音。随着钢琴的家庭普及率越来越高，钢琴调律师这一职业也逐渐走进人们的生活。

(资料图)

因为家有琴童，记者每年都会预约调律师上门“调琴”，却从未好好了解过这一职业。前几日，突然想起家里的钢琴又有一年没调了，记者赶紧联系了调律师，也近距离体验下这个工作是如何治愈旋律，找回走失的音符的。

给钢琴“把脉问诊”

周一上午8时50分，钢琴调律师张文学按响了记者家的门铃，比约定时间早了10分钟。

张文学是湖北人，今年67岁，来舟12年，有自己的音乐工作室，带出了一批又一批学琴的孩子，但其“主打”身份还是专业钢琴调律师，“江湖”人称阿文老师。

拎着工具箱的阿文老师，就像是带着药箱的医生，来给钢琴“把脉问诊”。他熟练地打开琴盖，卸掉上门、键门，钢琴内部金属的琴弦和木质的击弦机系统便一览无余。“一架钢琴有88个琴键，200多根琴弦，琴键后面有88颗螺丝……加起来总共有8000多个零部件。 ”阿文老师一边说，一边从“药箱”里取出红色的止音毡，一格格固定在琴弦之间，又拿出调律扳手和一部手机。

手机里装着调音测试软件。他敲击一个琴键，如果发现软件显示的振动频率低于或高于440Hz的国际标准音高，那就需要“治疗”了。

“这个就相当于小型音准仪，以前钢琴调律使用最普遍的是音叉、音笛、音板等工具，现在方便多了。 ”阿文老师说，调琴是一个精细的过程，是按12平均律的方法来调试钢琴的每一个音，用专用扳手调整琴弦间的细微差别，从而使音准达到和谐状态，“钢琴每个音有三根弦，必须保持三根弦的音准一样，不然就会有难听的杂音。 ”

见记者似懂非懂，阿文老师也不再多言，一只手在钢琴键盘上快速敲击，侧耳聆听着，另一只手则握着调音扳手，根据琴音的“瑕疵”，对弦轴微调松紧。尽管在记者听起来，每次的击键声音似乎没什么区别。

音乐会的幕后守护者

钢琴调律是调校琴弦这样的精细活，也是手下有分寸的力气活。半个多小时后，阿文老师的额头已布满细密的汗珠，他拿起自己随身携带的保温杯，喝了几口水。

钢琴不宜大动，动过之后必调校。但放在家里的钢琴几乎不动，真的需要每年都调吗？趁他休息的间隙，记者又继续“取经”。

阿文老师说，在日常环境里，钢琴的木料、毛毡和金属材料都会发生变化，从而导致琴弦、螺丝等产生变化，会直接影响音准、音色等。因此，家用钢琴一年至少要进行一次调律，才能够保证琴键有合适的触感，琴弦能够发出准确的声音。如果调律相隔时间太长，会导致音调偏离过大，对钢琴本身和练琴者都不好。

“现在学钢琴的孩子越来越多，而孩子对声音是十分敏感的。 ”阿文老师说，一架失准的钢琴，会影响孩子对音准的判断，要想让孩子保持准确的音感，必须定期调律，“有钢琴保养意识的，一般一年调两次。 ”

如果是演奏级钢琴，一年调律可不止一两次。一场钢琴独奏会，对调律师的要求更高。

“像剧院里演奏会用的三角钢琴，灵敏度特别高，几首曲子之后，钢琴的一些参数就会发生变化。我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对钢琴的音律进行修正，及时将它们调整到最佳状态。 ”阿文老师说，自己曾在舟山剧院跟场服务过不少音乐会，一些钢琴演奏家在排练之后就会要求调琴，甚至中场休息时也要求调一调。

找回“离家出走”的音符

又过了20多分钟，阿文老师直起身，搬来琴凳，坐着弹了一小段古典名曲《致爱丽丝》，又弹了一小段流行曲《你怎么舍得我难过》，感受每个音区的音准和整体协调性。

只见一双大手在黑白琴键上游移翻飞，轻轻触按出音程、和弦，行云流水般的旋律在指尖缓缓流淌，身体跟随韵律微微摇晃。他从低音区弹奏至高音区，三个踏板依次踩过，眼睛不时检索敲击的琴弦，最后以一声“可以了”结束演奏。

“你家钢琴保养得还不错，琴弦、踏板有些小问题，我都调好了。 ”阿文老师告诉记者，有些钢琴长时间未使用，也不注意调音、维护，导致内部材料发生了变化，音色受损，声音“离家出走”，“我们这个职业就是为了找回那些走失的音符。 ”

除了对音准、音色进行调整，调律师还要检查键盘，进行“手感调整”。家庭用的立式琴比较简单，通常1~2小时就能调完，但阿文老师也碰到过不少奇葩事。

“我有次去调一架老钢琴，外壳完好，但是打开后发现攀带都被老鼠咬断了，只能全部换掉，花了4个多小时。还有一架日本原装钢琴，因为年代久远，平时也没注意保养，里面的‘榔头’都开胶了，虽然最后都被我粘好了，但已经很难恢复到以前的完美状态，非常可惜。 ”阿文老师说。

黑白琴键的“知音”

和很多技能型职业一样，给钢琴调律也是机器无法替代的纯手工技能。不仅要会检修钢琴的各种故障，一双灵敏的手和一对灵敏的耳朵，更是钢琴调律师的“标配”。

“手指的灵敏度非常重要，因为手指要触碰琴键，感应琴键力度的大小。耳朵的灵敏度高，调出来的声音就不一样，而且能又快又精准地完成调律。 ”阿文老师说，普通人听声音，可能只会注意声音是否好听悦耳，而调律师更关注音色、音域和振动频率。

阿文老师告诉记者，调音仪器只能作为调律师工作过程中的一个检验工具。当一个琴键被按下，弦槌会敲击两到三个琴弦，多根弦同时发出来的声音是无法被仪器分辨出来的。

而且在调律的过程中，调律师还要兼顾音程和和弦中的声音关系，对多个声音的分辨，需要不停地“磨耳朵”，才能积累经验值，变得越来越有感觉。

因为经常要用耳朵测音调律，与“哆来咪”打交道，所以相比常人，调律师的听力会更敏锐一些，而大部分调律师也都很注意保护自己的耳朵。

“我基本不去KTV、迪厅、电影院这些嘈杂的场所，平时也不用耳机、耳塞，听到高分贝的声音，比如广场舞音乐，就会下意识地捂住耳朵，绕道而行。 ”阿文老师说。

与旋律相互治愈

近距离观察体验后，记者发现这个职业并非如想象那般充满文艺气息，反而有几分单调、机械和枯燥——近一个小时的调律过程中，阿文老师一直对着钢琴忙碌，挑剔地试音、调音，直到能弹奏出最和谐的旋律。

“干我们这一行，要会弹奏一些钢琴曲目，更需要熟悉钢琴的内部结构、材料和工艺，掌握一些机械学、声学等方面的知识。 ”阿文老师说，除此之外，还需要细致耐心，吃苦耐劳，能耐得住寂寞，一位成熟的调律师最少需要三到五年的经验积累，“我以前是在武汉专门的调律学校，从调律基础和使用调律工具开始学起，再到线下实操训练，花费了很长时间。现在不断有新人入行，但真正学出来很难，能坚持下来就更难了。 ”

“治愈”完钢琴，阿文老师将卸下的上门、键门等一一装回，记者通过微信转账，将300元调律费转给了阿文老师。

据了解，目前舟山市场上的钢琴调律费用是根据调律周期、调校时长、客户需求等收取，一般一台钢琴的调律费从300元至600元不等，持有高级技师证的调律师收费会更高些。“我也有高级证，主要是行业协会要求考，而且现在很多客户认这个证。 ”阿文老师笑着说，不过自己的调律费用多年来一直未变，除非是年久未调或是特别耗时、耗体力的，才会适当增加些费用，“我现在是‘佛系’调琴，以前每天可以调五六台，现在最多调一两台。 ”

阿文老师说，自己年纪大了，把工作量控制在一定范围内，既是对自己的呵护，也是对客户负责。他还说，与教钢琴相比，钢琴调律是苦力活，每次调完琴都很累，“但看到一台琴被调好，听着悠扬标准的旋律，就心情舒畅、浑身舒坦，而且很有成就感。 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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